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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解开裹布,首先打开母亲每次随衣物附上的书信,读着读着,眉头便皱了起来。
一目十行读完,谢闻粗乱将信纸叠好塞进衣服里,走到案几前倒了杯水仰头饮尽。
冷茶入肚,却浇不灭他心中怒火。
母亲在信上说,谭家上门了,这次舅父实在无法回绝。
他依靠舅父花大价钱才取得寄应之名,但不知怎地,旧地房州的原籍档案丢失了,他迁来扬州的时间不明,按照大兆的贡举条例,籍贯不在本州需居满七年才有资格寄应参考,没有历纸佐证,今年他便无法参加解试。
书信末了写道,谭家的意思,是要以解额逼婚。
他坐在案几旁,面前数缕阳光投入屋内,照得光尘舞动。
佛书有言,阳焰浮动,肖似野马。
看着那些飘散在空中的尘埃,谢闻自嘲地笑了一声。
这一年他十六岁,也曾听闻学子受豪贾千金而弃学贩盐的故事。
他只恨自己从前的天真和自以为是,谭氏这样盘踞于此地数代的大族,怎会将自己这样一个命如浮尘的寒门学子放在眼中?今年参加解试的学子中也有谭家子弟,若不能为谭家所用,他就是一枚弃子,连放在棋盘上的资格都没有。
当日堂上作诗,他提笔写下:姚黄艳先谢,楸枰劫子多。
范夫子经过他的时候,命他下学后去斋舍找他,讲诗时也只字未提他的诗作。
下学后,周围同窗纷纷来观,却见纸上只有短短一句,于是面面相觑。
“谢兄今日身体不适吧?”
一位同窗呵呵一笑,打了个圆场。
谢闻抬起头,见桌前的邹晏似是因倒着看字,反复辨认才读完这句,随后,那双他上午注视过的相似的眸子投来了些许好奇之色。
仿佛被冰冷的溪水浸透,谢闻一下子从杌凳上站了起来,一言不发地离开了。
到了斋舍,谢闻以为夫子要斥责他一番,此时距离解试不足三月,诗文显露他心绪不平,未料范夫子只是将他的诗收走,随后将一张请帖放到了桌上。
“三日后旬假,平山堂请了大儒讲学,拿着这请帖赴宴去吧。”
范夫子说。
后来,在平山堂,他得了如今的参知政事孙向愚的垂青,拜其为师,再不受谭家所胁。
只不过当时新党势薄,孙向愚令他即刻返回房州,谢闻不解,问:“房州并没有解额,孙师这是何意?”
孙向愚并不言明,但谢闻知道自己已然走投无路,与母亲、舅父商议以后,回到了房州,潜心读书,静待机缘。
五年后,新帝继位,令各州学生徒满两百人处增解额三人,房州这样的流放州降为八十人的标准,如此,谢闻虽迟了数年才得以参加解试,但确也像广陵书院的夫子所言,在两年内一路高中解元、省元,殿试时再被钦点为状元,成了名副其实的“谢三元”
。
只不过,当年那位言说他有三元之才,在他将入死局时为他谋求生路的范夫子,却因他悲愤时写下的那句“姚黄艳先谢,楸枰劫子多”
被劾奏谤讥朝廷。
当时在位的是新帝的父亲光宗,新党宰相利用新政处处掣肘世家,遭旧党反扑,最终以光宗妥协,贬谪推行新政的官员为结局。
光宗崩逝同年,旧党扶持光宗六子继位,为显宗,即新帝的兄长。
显宗身子羸弱,朝廷终日被旧党把持,为了扑灭新党最后的火苗,旧党趁机抓住了这句诗文来打击蛰伏的新党势力。
姚黄艳先谢,楸枰劫子多,姚黄乃牡丹头名,最为华贵,“先谢”
二字即是含沙射影官家沉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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